闻言,那婢女一震,似还想再隐瞒,宁国公狠狠瞪了她一眼,她吓得一抖,结结巴巴回话,“八姑娘……八姑娘说,世子夫人是个不要脸的贱人!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四处勾引男人!连她的男人也敢勾引,还骂世子夫人是下贱货色。还……还扇了世子夫人的耳光。还吩咐奴婢殴打世子夫人,世子夫人一时害怕,便往里屋跑……”
“然后,八姑娘便追进了屋里,说是要替世子爷教训媳妇儿,推开世子爷便要与世子夫人动手!于是,就让世子爷给教训了……”
话说完,那婢女满面惶恐,一边说着,一边又向顾知微望去。
她这是见纸包不住火了,干脆投诚了?
旁的几个婢女见状,也似反应过来,争先恐后道,“八姑娘还说要把世子夫人浸猪笼。”
“八姑娘还说……”
啪!她话音未落,忽然一声脆响。
赵宝儿顶着一张猪头脸,浑身都在颤抖,指着几个武婢叫骂,“你们……你们这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!你们都叫杜娇娇那娼妇给收买了!我要是将你们全部卖去窑子里!叫你们这群贱人千人骑,万人轮……”
她满目怒火,歇斯底里……
然而一通叫骂之后,骤然僵住,慌乱的看着旁边的已然气得要冒烟儿的宁国公,结结巴巴辩解,“爹,你听我说,女儿……女儿只是太气愤了,她们几个卖主求荣!女儿是叫他们给气坏了!女儿平日里不这样的!”
知女莫若父,赵宝儿是个什么脾气,宁国公其实也清楚的,但平日里他也甚少管教,只当她是任性娇惯,此刻听了她这般污言秽语,颠倒是非,他既失望,又难堪。
怒目看着赵宝儿片刻,吩咐管家道,“八姑娘言行粗俗,满嘴污秽,颠倒是非,尊卑不分!德行有失,罚十大板!自即日起每日在祠堂跪足两个时辰,跪满一个月以示惩戒!另外,禁足半年!”
赵宝儿向来备受宠爱,哪里想得到,这回竟是罚的这样重,许是想着被戳穿了也只不过是挨几句骂,她顿时就傻眼了,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国公道,“爹,您说什么呢?您要打女儿板子?您还要让女儿跪一个月,女儿的膝盖会坏的,女儿乃是练武之人,若是膝盖坏了,便算是毁了。”
她不说还好,她这一提及练武,宁国公更是气得要死,没等她话说完,当即呵斥她,说早知她会变成今日这副德行,就不该送她去练武,话说完,吩咐管家立即将她拖下去打板子。
赵宝儿从未被罚的这样重过,鬼哭狼嚎的,嚎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。
张氏心疼坏了,赵宝儿在外面哭,她在宁国公身边哭,哭着喊宁国公放过赵宝儿,说她还是个孩子,在外面结交了不好的朋友,难免沾染了不好的言语。
结果话还没说完,宁国公一个巴掌就过去了,说张氏上梁不正下梁歪,赵宝儿干出那等事,她不知拦着,反而助纣为虐,说赵宝儿变成今日这个样子都是她给教坏了。
一怒之下,夺了她管家的权力交给宋姨娘不说,还让她以后不许见赵宝儿,说是要找个嬷嬷给她教规矩,教到她懂礼数了,这才允准她见赵宝儿。
张氏到底是国公府的主母,一大把岁数当众受罚不说,还要重新学规矩,颜面尽失,她气的要死,羞愤的连门都不愿意出了。
她难受,宋姨娘就高兴了,更是因着得了利,与我们这清晖院的亲近了不少,隔三差五便来串门子,净说些落井下石,挑拨是非的话。
这一日,我刚吃过早膳,阿秀便前来通报。
“夫人,那宋姨娘又来了。”她心知我不大愿意见宋姨娘,便又问我道,“您若是不愿意见,奴婢便说您我不舒服,不便见客。”
我倒是想这样,可这几日宋姨娘来了好几回,都叫我拒之门外了。
今日若再闭门不见,想是不大好的。
我起身,一边在屋内来回走动,一边无奈回她,“让她进来吧,她也就是说几句闲话,我敷衍她两句便是。”
“是。”阿秀应了一声,低着头退了出去。
没有一会儿,宋姨娘便跟着她一并进了门,见了我,她满脸堆笑,上来就握住我的手,关怀道,“娇娇啊,听闻你这几日身子不适,你是哪里不舒服?可有看过大夫?”
“不过是风寒罢了,不碍事的,现如今已经好了许多了。”我浅笑着,自然而然的抽回手,又问她,“姨娘今日前来,可是有什么事?”
“怎么?没事就不能过来?”宋姨娘故作不悦,一副我与她是闺中密友的神情,责怪我道,“瞧瞧你这话说的,怎说我也是你的长辈,长辈关心关心晚辈怎么了?”
才怪!
我才不信她是真的关心我!
左右又是来挑拨离间,想要再次坐收渔翁之利的。
我淡笑了一声,也摆的同她一般虚伪,“倒是我失言了,还请姨娘莫要见怪。”
听了我这话,她又堆了笑,温声细语道,“瞧你说的,我怎会见怪呢?我又不是夫人,我没那样小心眼儿。”
“哎呦,说起来,近日夫人脾气是愈发暴躁了,成日里大骂下人不说。昨日竟然……竟然还……”话说着,她一脸欲言又止,故作警惕的看了阿秀一眼,支支吾吾道,“这话我都不知该不该说,这说了吧,显得我挑拨是非似的。要是不说吧,我又觉着对不住你……”
呵,终于说到正题上了。
我唇角扯笑,故意装作并不太明白她的用意,“姨娘有什么但说无妨,阿秀乃是我的陪嫁丫鬟,有什么我从不瞒着她。”
闻言,宋姨娘眉心微蹙,故作犹豫,装模作样的踌躇片刻之后,一副菩萨心肠嘴脸,“本来,我是不该妄议主母的,可夫人那话说得的确是太难听了。她竟……她竟说你是青楼女人所生的野种,还辱骂你生母万人骑……”
话说完,宋姨娘又一副打抱不平的语气,愤愤道,“虽说,你的出身的确是差了些,可再不济也是永昌伯府的五姑娘啊,也不知她怎能说出那种话!往后你还是莫要与她见面,省的她说了难听的话你受不住,到时候啊,还得把自个儿给气着。”
呵呵,她这话表面听起来是在劝我告诫我,事实上,却是拐弯抹角的告诉我,张氏辱骂我娘呢,好让我去找张氏的麻烦,趁着张氏如今惨淡,陷害一番,压得她彻底爬不起来。
我要是陷害成功了,她宋姨娘便能名正言顺的扶正,我要是不成功,那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。
她想的美,算盘倒是打得挺精的!
面对她的愤然,我表现得极为平静,回她道,“姨娘放心,我自会躲着她的。母亲一贯都是这般,我从来都知道的。从前她也不是没有骂过,我与她解释过了,我生母虽是青楼出身,却是卖艺不卖身。这母亲心中恨我,辱骂两句也正常。”
“我若主动凑上去,不仅不能为我生母不平,指不定还得让母亲说我故意寻她麻烦呢。”
宋姨娘大抵没有料到我是这种平和反应,她嘴角微微一僵,不甘心道,“你倒是个心宽的,这要是换做我啊,定是万万忍不得,要撕烂了对方的嘴。”
言外之意,我不去撕烂了张氏的嘴就是不孝了?
我是想撕烂张氏的嘴,可我也不能蠢到被她宋姨娘给当枪使。
我抿唇浅笑,故作平和,“我倒是不想忍,可不忍又能如何?难不成去找母亲的麻烦?前些日子才闹出那等事来,若再生事端,恐怕要惹得父亲不快的……”
我都这般说了,宋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,她不甘的笑了笑,点头道,“也是这个理儿。”
“不过,不管如何,你且要小心一些。我瞧着夫人近来古怪得很……”
宋姨娘说话间,门外传来急促的步伐声,听起来像是顾知微。
我下意识的朝着门口望去,果然,看到顾知微从门外进来,他披了一身雪白的袍子,头发上和身上都沾满了雪花,神情看起来有些凝重。
宋姨娘对顾知微有些畏惧,见了他这样神色,赶忙找了理由离开。
见宋姨娘离开,顾知微这才吩咐阿秀关上门,扯下外袍坐了下来。
我看了看他满身的风尘仆仆,不禁纳闷儿道,“怎么了这是?一大早的去哪儿了?”
“去了国舅的府邸一趟。”他蹙眉,目光沉重的看了我一眼,道,“出事了……”
出事?顾知微能出什么事?难道他将国舅爷的公子给医死了?
我心中一颤,赶忙问他,“怎么了?你……你把国舅爷的公子给医死了?”
闻言,顾知微白了我一眼,叹气道,“不是,是国舅家那位四姑娘,说是要嫁给我!我没答应……”
“今儿一早,她上吊自尽了!”